车窗外的景色飞速倒退，林霄望着那些模糊的树影与田野，心中五味杂陈。
五年了，整整五年没有踏上返回闽地乌山的路。
当年下山时，师兄葛云站在山口，依旧是那副乐呵呵的模样。
却没曾想，这一别，五年时间匆匆而过...
也不知葛云老头这些年过得如何...
林蝉坐在他身旁，倒是时不时瞥一眼林霄，见他神情复杂，便也安静了些，只是嘴角依旧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就快到了。”
林蝉指着前方隐约可见的山峦轮廓，语气轻快。
随着车子七拐八绕，终于在一处宽阔的停车场停下。
林霄推开车门，深吸一口气，准备迎接记忆中那熟悉的草木清香。
然而，下一秒，他整个人都僵住了，差点没把自己的舌头给咬了！
眼前哪里还有半分记忆中清幽古朴的山林入口？
取而代之的，是一座雕梁画栋、气势恢宏的仿古牌楼，牌楼正上方龙飞凤舞地刻着六个烫金大字——“乌山药王风景区”！
牌楼之下，人头攒动，热闹非凡。
各种摊贩鳞次栉比，此起彼伏的叫卖声不绝于耳。
“冰糖葫芦喂！”
“乌山特色药膳，尝尝咯！”
“平安福，开光玉佩，保平安！”......
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小吃香气，混杂着一股子劣质香火的味道，呛得林霄眉头紧锁。
“那...那是什么...”
林霄嘴角微微抽搐，手指颤抖地指向不远处一个花花绿绿的路边摊。摊位上方扯着一块红布横幅，上书“药王殿产品批发零售中心”。
只见那小小的店铺里，琳琅满目的商品简直要闪瞎他的眼。什么微缩的宝塔模型，什么写满了祈福文字的荷包，还有各种颜色的手串......
林蝉顺着林霄的手指望去，眨了眨眼，一脸无辜地问道：“嗯？有什么奇怪的吗？哦，你说那个啊，那是我们师门创收的重点项目之一。”
林霄踉跄着走了几步，凑近了些，目光死死锁定在货架上一排排q版摇头娃娃上。那娃娃约莫巴掌大小，圆头圆脑，穿着一身卡通版的道袍，正咧着嘴傻笑，脑袋还随着微风轻轻晃动。
而那张脸......那张脸分明就是照着葛云老头子那张沟壑纵横、不怒自威的脸捏出来的卡通版！
娃娃的底座上还刻着一行小字：“药王祈福，包治百病（心理）”。
“这...这...这是什么玩意儿？！”林霄感觉自己的三观正在遭受前所未有的猛烈冲击，太阳穴突突直跳。葛云师兄，他老人家的形象，就这么被做成了摇头娃娃？！还包治百病（心理）？！
林蝉却白了林霄一眼，撇撇嘴道：“哎呀，师兄你真是大惊小怪。这叫‘药王祈福宝’，卖得可好了，尤其是小孩子和一些年轻女香客，都喜欢得不得了。师傅他老人家还亲自给我们设计的形象提了意见呢！”
林霄：“......”他感觉自己需要静静。
强忍着心中的翻江倒海，林霄深吸一口气，试图凭着记忆寻找以前那条蜿蜒清幽、直通山顶师门的上山小路。
然而，他记忆中的路口，如今只剩下一片被半人高的铁丝网拦住的荒草地，旁边还孤零零地立着一块锈迹斑斑的牌子“禁止通行，违者罚款伍佰圆！”
就在林霄满心疑惑，准备扒开铁丝网硬闯的时候，林蝉一把拉住了他的胳膊，眼神像是在看一个刚从山里出来的土包子：“师兄，你干嘛呢？早跟你说了大变样，跟我来！”
林霄被她拽着，绕到了山的正面。
下一刻，他的嘴巴瞬间张成了“o”型，足以塞进一个鸡蛋。
只见一道宏伟壮观的现代化全景观光扶梯，通体银白，宛如一条钢铁巨龙般蜿蜒盘旋，从山脚下一直延伸到云雾缭绕的山顶主殿。扶梯入口处，游客们正排着长长的队伍，秩序井然地等待“登天”。
林霄的目光艰难地从那“银龙”上移开，落在了扶梯下方一块巨大的电子显示屏上
“乌山药王风景区门票：98元/人”。
...林霄沉默半天，看着这行字不说话。
过了好一会儿，才艰难地扭头看向林蝉。
“我...回自己师门，应该不用买门票...吧？”
“噗嗤！”
林蝉被他这副呆样逗得咯咯直笑，花枝乱颤。
她得意地拍了拍自己颇具规模的胸脯，豪气干云道：“放心啦，带你进去，谁敢收你的钱！跟我走，有专用通道！”
林霄麻木地跟着林蝉，绕过排队的人群，来到一个标着“vip及内部人员通道”的小门。
扶梯运行得相当平稳快速，不过几分钟，便已到达山顶平台。出口处，果然有两名穿着崭新蓝色道袍、手持拂尘的年轻“道士”正在有条不紊地检票。
林霄看得眼皮一阵狂跳。他清楚地记得，自家师门乃是医家传承，讲究的是悬壶济世，什么时候改信了全真教或是正一道了？这身行头，未免也太专业了点吧！
林蝉却像是回到了自己的主场，昂首挺胸地走了上前。
那两名原本还有些懒散的“道士”一见到林蝉，脸色唰地一变，立刻收起了漫不经心的表情，恭恭敬敬地躬身行礼，齐声喊道：“恭迎大师姐回山！”
声音洪亮，中气十足，引得周围刚下扶梯的游客纷纷侧目，好奇地打量着林蝉和她身后的林霄。
林霄在一旁看得面部肌肉再次不受控制地抽搐起来。
大师姐？这排场，比他当年在闽地林家主脉见到的一些长老还要足！
林蝉显然对这种场面十分受用，她得意洋洋地一扬下巴，玉指指向身后的林霄，对那两名弟子道：“这位，嗯...按照辈分，是你们的师叔，林霄。还不快快行礼？”
“师叔？！”两名年轻弟子闻言皆是一愣，随即眼中闪过一丝骇然与更深的恭敬，连忙对着林霄又是一个九十度的大鞠躬：“弟子，拜见林师叔！师叔万安！”
林霄被这声“师叔”雷得是外焦里嫩，浑身不自在。
趁着一名弟子飞奔去向内通报的间隙，林霄终于忍不住了，压低了声音，咬牙切齿地问林蝉：“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道士？师叔？我们这儿什么时候变成道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