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酒店楼下吹了会冷风，明纾乱糟糟的思绪才平静下来。
她奇怪杜栖怎么会出现在包厢，“栖姐，你来这边应酬？”
杜栖点点头，“我在洗手间听到你的两个女同学在聊撮合你和钟朗，长了个心眼，请包间里的服务员注意动静，情况一旦不对就通知我。话说你之前不是不爱参加同学会么，怎么突然……”
提到这个，明纾胸口堵着的那股气不上不下，几乎想要叹息。
“要不是为了给小汐消除无故缺课多天的影响，我也不会联系钟朗，也是脑子转不过来，明明知道他的心思，应该用别的法子还人情的。”
说起曲汐，杜栖免不了要提一嘴，“我在酒店看见曲汐了，背着个包，帽子眼镜口罩，全副武装，这么晚了，她一个小姑娘那副打扮，不知道是去见谁，你给她打个电话问问有没有回家。”
怎么又有曲汐。
明纾不想恶意揣测曲汐，但她几次见钟朗，曲汐都在现场。
联想她曾经想用照片威胁自己，明纾只希望曲汐不要故技重施。
因为她绝对讨不着好。
明纾掏出手机给曲汐打电话，没有拆穿她来过酒店，只问她有没有在家。
曲汐在电话那头脸不红，心不跳，“我在家呀，今天都没出去。”
杜栖投来一瞥，明纾敷衍了几句，挂断电话。
杜栖瞧她表情不对，“怎么？”
这事闷在明纾心里已经有段时间了，她不好跟外人讲，曲明音和曲纵那里更不能让他们知道，杜栖成了那个最适合倾诉的人。
明纾大致说了下事情的经过，杜栖多聪明，一下就联想到曲汐到酒店是干什么来了。
“她收集证据想做什么，告到曲纵那里？”
明纾惋惜地点头，“这孩子从小生长环境不好，被教坏了。”
杜栖点了根烟，嘲弄地笑，“她如果知道曲纵根本不在意这个，还极有可能会因为这件事惩罚她，估计会连夜把照片销毁。”
“她那性格，大概是不会听我的劝告。”
杜栖匪夷所思地望她，“我的意思是她罪有应得，应该让她长点教训，这个年纪的小孩，如果不吃点亏，永远觉得自己很厉害，明纾，你这性子太绵软了，一个小丫头都能欺到你身上。”
既然是小孩子，明纾又怎么会跟曲汐多计较，“她也不容易，本来应该跟哥哥们一样生活优渥，却在福利院那种苦地方长大，我应该对她好些。”
“她不容易，谁又容易？”
杜栖狠狠抽了口烟，“如果没有她母亲那个该死的毒枭，我应该嫁给曲纵，你和黎洹肯定也是一对恩爱夫妻，而不是像今天这样，没有一个人真正幸福圆满，全是遗憾。”
可那都是大人的事，跟小孩子无关。
这话明纾放在了心里，她知道杜栖此刻不会想听她这么为曲汐辩解。
“时间不早，我该回了，明音念叨着想吃栗子蛋糕，我得在蛋糕店关门前买回去给她解解馋。”
她说起曲明音，脸上尽是一个母亲对女儿的温柔疼爱。
杜栖也想做个像明纾这样温柔的母亲，但她一想到韩砚岑，太阳穴就一阵阵胀痛，“还是生女儿好，儿子就是来讨债的。”
“砚岑是不是没回海城，最近一直没见着他。”
以往寒暑假，几个孩子都是凑一块儿玩。
这个寒假没见曲明音出去，明纾就怀疑韩砚岑没回来。
杜栖语气硬邦邦的，“放假前就跟我说了，要留在燕市的分公司实习，等年三十，跟他爸一起回海城。”
明纾觑着杜栖脸上的表情，见她眉心笼着忧郁，轻声问：“你跟砚岑吵架啦？”
杜栖沉默着抽完一支烟、
许是今晚酒桌上合作商的嘴脸太倒胃口，也或许是她最近太累了，突然就想敞开心扉跟明纾聊聊心里话。
“你知道砚岑为什么坚持要和明音解除婚约吗？”
明纾脑海里闪过“方筱”这个名字。
她曾经听曲明音说过，有个叫方筱的女生转学没多久，当着全校的面宣布要追求韩砚岑。
一向生人勿近的韩砚岑居然没有抗拒方筱的接近，任由同学散布他和方筱交往的传播，虽然从未承认，但也从没解释。
“这门亲事是当初两家大人为了亲上加亲才订下的，那时候他们还小，什么都不懂，砚岑长大了，有了心仪的女孩，自然要解除婚约，不能让女孩误会。”
杜栖知道明纾说的是谁，她摇摇头，“方筱不过是个幌子，砚岑和明音疏远的真正原因，是他得知他和明音是亲兄妹。”
明纾楞住，“这，这怎么说，他们什么时候成兄妹了？”
她说完，突然想到什么，惊愕地看向杜栖，“他知道自己的身世了！？”
杜栖沉重地点头，“砚岑知道他的亲生父亲是曲纵，便以为自己和明音是亲兄妹，我明知道他误会了，但是无论如何也不敢告诉他，明音不是你和曲纵的孩子。”
“他是怎么知道的，两家瞒了这么多年，从来没出过差错……”
杜栖闭了闭眼，感到十分懊悔，“他高二那年撞见我和曲纵从酒店出来，这孩子心思重，他只要对一件事存疑，翻天覆地都要弄明白，我怕他一直查下去，会翻出更多事情，只好主动承认曲纵是他父亲。”
事情已经发生了，多说无益。
只是苦了两个孩子，明明相互喜欢，却因为这个误会，不得不分开。
明纾心里不落忍，“要不找个机会，我们私下和砚岑谈一谈，把真相告诉他？”
杜栖曾经动过这个念头，但很快就打消了，“到时他势必又会追问，江勍为什么甘心娶一个怀孕的女人，我难道要告诉他，你父亲喜欢男人，我和江勍结婚，不过是各取所需？”
世代从政，在政坛深耕多年的江家无法容忍这一代悉心栽培的掌权人是个同性恋。
江勍需要一个家世相当的妻子，还有一个聪明健康的孩子。
恰巧那时的杜栖因为得知曲纵和他卧底的女毒枭生了一对双胞胎，整个人被打击到崩溃。
原本她只等曲纵结束任务，就和他结婚。
但不管是她自己，还是杜家，都不可能让唯一的女儿嫁给未婚有两个孩子的男人。
哪怕那个男人和杜栖青梅竹马，恩爱非常。
他们当父母的这一辈，身上背负着太多秘密，牵一发动全身。
杜栖不能只顾着自己，她还要为江勍的前程考虑。
“再等等吧。”杜栖不知道是在安慰明纾，还是在安慰自己，“他们现在还年轻，感情的事不着急，或许在未来某天，真相自然而然就揭开了。”